盛世楼阁烟雨中第二章
4 我躲在一边，将小福给我的信小心拆开。 即便原本我抗拒帮苏家，本能却让我拆开信。 原来在我出嫁后，她便去了边关，找她心心念念的昌平王。 没想到她还没走到地方，便听闻了苏家战败的消息。 她用苏家对我的养育之恩要挟我，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将苏家祠堂里的泥塑乌龟带在身边。 我的情绪有些失落，却仍旧站在原地未动。 楚景恒看出了我的低落，走到我身后将我手上的信纸抽出来。 “让我看看，苏家究竟做了什么事，让皇后这般不开心。” 我皱着眉头去抢他手上的信，却被他揽住了腰。 他见我笨重的模样，却失了笑。 “还给我，她们有说让我看完了，直接烧了的！” 他失声轻笑，将我搂在怀里。 “昭昭想不想知道，将军府的祠堂，究竟有什么猫腻？” 说起来，苏朝写信来竟然不是找我为苏家求情。 她只想让我回将军府，将祠堂的乌龟尽快叫人送到边境。 信中苏朝并未说太多，只让我快些行动。 我停了挣扎，他却笑的更加开心。 “等我叫人拿了那乌龟，咱们好生瞧瞧？” 我答应，但也没拒绝。 他笑着挥手叫人去将军府取了那泥塑来。 楚景恒将手上的信给我。 “不过是些闺中密话，你这么激动干什么？” 我将那信赶紧拿了一边的烛火烧了。 “我不好失信于人的。” “那你怎么就偏偏对我失信？” 楚景恒在一边嘀咕，说得很小声，我没听清。 等着再想着去问他的时候，他却只笑着摇摇头。 “没事。” 看向小福，她却只是摇头。 我生着闷气，坐在一边的小椅子上。 楚景恒在一边笑着，看手上的奏折。 楚景恒的书房有很多的话本子。 最重要的是，这些书他让我随便看。 他不像苏朝。 苏朝见我看书，肯定会笑我一番。 “你这丫头，看了书能嫁去哪？” “最多也就随我嫁过去，嫁个车夫侍卫足以。” “他们只肖管你的肚子好不好用，才不会管你有没有学识！” 而楚景恒见我看书，最多只是在我身后轻笑。 时不时的绕到我面前，指出一处，要我帮着解释。 这种时候，我便能借着苏朝的话，讽刺他一番。 “你这么怎得这般蠢笨，竟然连这句话都不懂？” “以后若是哪个车夫侍卫见了，恐怕会笑掉大牙哦~” 我原以为他听了这话会生气。 他却只是笑笑，伸手指了指一边的注解小字。 “我写的。” 没懂他神气的是什么劲，鼻孔都能朝天。 我看着一块小字，又疑惑的看了看他。 见他笑着的脸，我完全看不懂。 最后只说出口一个字。 “哦。” 原本笑着的他瞬间敛了笑意，重新走到书桌前坐下批阅奏折。 我歪头看向他。 “楚景恒？” 见他不开心，我走到他身边闹他，却被他拦腰抱在怀里。 “你还是太小，什么都不懂。” 他叹了口气，随后将我重新放回小椅上。 “罢了，这些年我都等了，再等你几年又能如何？” 5 苏家人都说我是个憨傻的。 只听苏家人的话，是个衷心的。 也正是因为这样，他们才放心将我留在苏家。 安心让我留在苏朝身边。 去了将军府的人很快便回来了。 托盘上放着乌龟饿泥塑。 我见了它，身上竟止不住的打冷颤。 楚景恒将东西放在手上把玩，脸上满是戏谑。 “难不成你们苏家人的祖先竟然是乌龟变得？” “难怪只有苏家的武将能寿终正寝，真是怪事了。” 楚景恒第一次冷着脸看向我。 “昭昭，你难道不想看看吗？” 见我躲得老远，楚景恒手上拿着那泥塑便靠近我。 “昭昭，你竟然怕乌龟吗？” 拿着乌龟的楚景恒竟然变得异常冷漠，我看在眼中，不自觉的往后退。 我被吓得晕了过去，倒下的前一秒，楚景恒扔了手中的泥塑，将我护在怀里。 “昭昭？昭昭！” 我竟然做了一场大梦。 梦中的我竟然是那只乌龟。 苏家军路过横河，正值汛期。 大水冲破了河堤。 正巧村子上有人在用三千童男童女献祭河神。 而身为河神的我，表示这种有损修为的事情，不是我想做的。 苏家将士将那妖言惑众的老道杀了。 放了那些童男童女归家。 而我帮着苏家军渡河，又止了水灾。 他们将我奉为神明。 当时苏家的小将军与我变成了朋友。 人类的生命总是短暂的。 苏家经历三代继承人更迭，身上早就没有了最初小将军身上的灵气。 我决定不插手人类的因果。 可又有一次大水，有人拿了曾经小将军征战沙场的红缨枪。 我循着味道去找，却被苏家后人困住。 “先祖说得不错，这横河中真的有大妖！” “我苏家军有救了！” 这人与苏小将军的血液里的味道是一样的。 面前这人穿着苏小将军的衣服，却永远不是他。 这人看向我的眼神中，满是冷意。 “妖物，受死吧。” 我被漫天法网困在泥塑中，被请到苏家的祠堂中，受苏家香火供奉。 不知过了多久，有个小孩闯入苏家祠堂，将那泥塑拿了，摔在地上。 我的三魂七魄跑出了大半，更在那小孩身后。 我入了他的梦，和他说这些年在苏家过的苦日子。 “苏家的熏香真难闻，没有你殿里的好闻。” “苏家的贡饼很硬，不如你桌上的豆饼好吃。” 我在他的梦中碎碎念。 他在床上昏睡了三日，我便在梦中与他熟识。 直到他的梦中出现了另一人的身影。 正是青城山上的老道士。 他笑着看着我，我便失去了记忆，变成了三五岁的孩童。 被他带到苏家。 最后变成了憨傻的昭昭。 6 记忆传回来的一刹那，我只觉得头疼。 千年记忆冲入脑中，一时间，我竟然不知道我究竟是谁。 老道再次出现在我的梦中。 多年前对我的折辱，我直接冲上前，准备与他好好打一架。 只是耳边总有温柔的声音，将我的理智唤回。 “昭昭？昭昭！” 楚景恒在我耳边碎碎念。 一遍又一遍唤着我的名字。 害得我离那老道越来越远。 睁开眼睛，楚景恒守在我床边，看上去异常邋遢。 “昭昭？” 我没讲话，而是满脸怨气的看着一边的老道。 老道笑着指了指一边被摔碎的泥塑乌龟。 他朝着我躬身行礼。 “恭迎河君归来。” 我从床上坐起身。 “昭昭，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？” 楚景恒抓着我的手，眼神中满是关切。 我将手抽回，只觉得这里陌生。 “昭昭，你最近就生活在皇宫中哪都不要去。” “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。” 楚景恒这话说得没头没尾，听得我一头雾水。 他们起身离开，将房门关上。 这应该是话本上经常说的软禁吧？ 小福在一边急都划出了残影。 原来我睡着的这段时间，苏朝回来了，甚至大胆的用‘苏昭’的名字请见。 原本苏家军已经打到了对面的皇都。 生擒了对方皇帝。 却不知道为什么，苏棠这个主将竟然被生擒回皇都。 两军对战，同样都是没了主将，苏家军竟然溃不成军。 原本的五十万大军死伤只剩下五千。 捷报变成了噩耗。 一时间，苏家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。 朝臣们也开始对我攻击。 苏朝穿上了我曾经的衣服，混进宫里。 拿着刀架在我的脖子上。 “昭昭，你现在是皇后，苏家，只有你能救了。” 她的眼神狠厉，再也不似最初那样纯真。 “昭昭，是我们苏家将你养大的，要是苏家没了，你也应该去死不是吗？” 就算到了现在，她一直都在用曾经的养育之恩要挟我。 可是如果没有苏家人，我用得着一个人类养？ 简直就是笑话。 她将刀收起，坐在一边吃着楚景恒专门为我准备的豆饼。 “也不知道这豆饼有什么好吃的，即便是现在，竟要那暴君日日为你备着。” 见我仍旧坐在那张小椅上，翻看楚景恒标注的字迹，愣怔出神。 她直接抢了我手上的书。 “看这些酸儒的学问能有什么用？还不如好好想想要怎么求情，才能让皇帝放过苏家。” “你现在皇后的身份还因为是我苏家女子才有的殊荣。” “苏朝，你无辜的享受了真么久的殊荣，就是应该为了苏家牺牲你的一切。” 她说的大义凛然，好像我占了苏家多少的便宜一般。 苏朝靠近我耳边，将我头上的凤钗从头上拿下。 “你现在的身份都是我们苏家给的，一荣俱荣的道理，你看了这么多书，应该知道的。” 她笑着看向我，眼神中只剩下威胁。 我冷着脸看向她。 “除了这些，你还有想说的吗？” 苏朝却笑着看向我。 “当然有啦。” “你难道都不好奇，为什么你从青城山回来之后，再也没见过周妈妈吗？” 她笑着看向我，脸突然凑近我的耳朵，说到。 “因为周妈妈被我杀了。” “你上车的时候偏要和周妈妈拉拉扯扯的，哪有苏家人的样子？” 我看着她，对之前那个笑着看向我的女人有些恍惚。 心中一种莫名的疼从心底滋生。 我攥紧拳头，看向一边的小福。 “这些事情你都知道？” 小福摇头，哭着眼睛，连连摇头。 怒意爆发的前一瞬，楚景恒出现在我面前。 “昭昭？你怎么站在这里？” 他拿着桌子上的书，笑着看向我。 “你最近还在看这本吗？” 苏朝绕到我身后，用匕首低着我的后腰。 我被胁迫着看向楚景恒。 “嗯。” 见我这般冷淡，他也不恼。 走到我身前便要拉过我的手。 “昭昭你……” 苏朝站在我身后，抵着我的后腰。 “滚。” 楚景恒震惊的看着我。 “昭昭，我说过苏家的事情我会解决的，你不要担心。” “即便苏家因战败回京获罪，也不会牵连到你的。” “你苏昭也永远都只是我楚景恒的妻子。” 苏朝拉着我退后，躲过了楚景恒正想要拉过来的手。 楚景恒瞬间警惕。 “你是谁？怎么会在皇后宫里？” 苏朝从我身后走出，匕首换着抵着我的脖子。 “丞相吩咐，美色误国，要我等进宫暗杀。” 楚景恒紧张的看向我。 苏朝往窗边位置移动。 “圣上不妨瞧瞧，您希望的省事太平斧，究竟有多少人要毁掉。” 她将我整个人推向楚景恒，随后又顺着窗子逃跑。 没等楚景恒下令，无数暗卫追着苏朝的身影追上去。 楚景恒抱着我，上下打量我的状态。 “还好，还好没事。” 他还想抱着我，说着他的无奈。 我拒绝他的触碰，想要离得他远些。 7 坐在窗前，看着湖边种的柳树，想起了之前横河旁的那些。 迎面吹过来的风中夹杂着柳树的清香。 每次横河边上吹来了春风，那些风中总是会夹杂着柳树的清香。 这些人类自以为是，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。 苏家先祖是这样，苏朝是这样，现在楚景恒也是这样。 我想要的明明只有在横河中安稳度日而已。 楚景恒看出了我的疏离，叹息着离开。 “昭昭，我等下还有大臣找我议事，你要是闷了，便去外面走走。” 楚景恒的后宫中冷清的很，竟然只有我一个。 即便是治军森严的苏棠，算上夫人也有五个女人围在他身边。 每次问楚景恒为什么，她也什么都不说，只是笑着看向我。 走到柳树旁边，同芜有无数垂柳在空中妖冶。 老道站在桥中，与梦中一般看向我。 可能妖物对这些被道家的修仙者本身就有排斥。 我见了老道士也只想转头离开。 “留步！” 碍于我身份的原因，他竟然连称呼都没有了。 “你这些年被困在苏建肯定心有怨恨。” “可这盛朝的黎明百姓于这恩怨无关，可否放过他们？” 老道士抿着唇，看向我的眼神中，竟然满是祈求。 “贫道知晓您在苏家经受了多少委屈，可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，总归是存在的。” 自从有意识起，我活了上千年。 不过是照顾了我十几年，怎么算都是在挟恩图报。 “你也想用这些东西要挟我？” 我看着眼前的道长。 “妖生存的空间本就稀少，修炼成功的又被你们这些人用什么所谓的因果报应裹挟，要求我们要有镇宅镇国的本事。” “这些妖兽中又有多少事心甘情愿？” “你们这些无耻的人类就是用妖重感情这一点来裹挟他们！” 人类本就恶劣，却唯有当初的苏小将军一人是赤诚之心。 见我这般，老道仍旧没有放弃。 “苏家的因果自有皇权律法承担。” “现如今敌军入境，内忧外患，民不聊生。” “皇后娘娘您想要见到陛下为这些事情心忧吗？” 我笑着看向道士。 “可是入宫为妃的苏朝只是个普通人，没有你说的那些本事。” “那些民不聊生也不是我造成的。” “你们这些人因何故来找我？” 这人和前朝的人一半，惯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女人身上。 我嫁给楚景恒之前他本就是个暴戾之人。 就算现在没杀了我，也不会一直留着我的命。 没有一个君王会允许皇后身后没有母家帮衬。 若是朝廷沦陷，我便是最早被楚景恒推出去顶罪的那个。 “既然如此，朕便方昭昭自由！” 楚景恒从老道身后走出，站在桥头仰头看向我。 “我知道这皇城困不住本事滔天的玄武。” “我以为我的感情能留住你，却不想你本就不会在乎我。” “昭昭，我愿意还你自由。” 楚景恒在我面前第一次显现帝王威严。 有了他的允许，原本困住我的千丝万缕在这一刻消散。 在我走出皇城的那一刻，有一人在阁楼上看着我。 隔空相望，我的心竟觉得有一处空缺。 8 苏棠被我送回了楚景恒身边。 这种败军之将就应该被所有人铭记。 大殿上，我押着苏棠跪在大殿上。 原本苏棠站着，大骂我事无知妇人。 “你本就是我苏家奴仆，这般欺辱主人，自由律法惩治你！” 楚景恒端坐在大殿上，看着跪下的苏棠。 “陛下臣是冤枉的！看在臣守护北方边境多年的份上，免了臣的罪责吧！” 将收集了许久的通敌罪证摔在他脸上。 “这就是你所谓的守护！” 楚景恒继位后，励精图治，知人善用，的确是个难得的明君。 修河道，重农事，轻赋税，免徭役。 这些都是他上位后，施行的种种政策。 即便是大荒之年，也有满仓粮食被送到灾民手中。 楚家的江山，被楚景恒守护的很好。 楚景恒甚至还会帮助周邻小国。 原本是欣欣向荣之景，却被苏棠的利欲熏心破坏。 太平盛世，根本不需要军队。 战无不胜的苏家军被解散。 一众武将变成了朝堂上的闲人。 曾经获得无数军功的将士在文人的眼中变成了闲杂人等。 苏棠一句不忍心解散苏家军，便俘获了所有武将的心。 与各国联系，在边境欺压瞒诈，甚至养了一群游手好闲的土匪欺压百姓。 有了战事，苏家军再也没有了裁撤的理由。 苏家军战无不胜的称号再次打响。 原本在京城的苏棠到了边境开始招兵买马，扩大版图。 更是为了搜刮钱帛，充实军营。 楚景恒当然发现了苏棠的狼子野心。 只是为了稳住苏棠，不得不策划了一处青城山的戏。 而我不过也是刚刚入局的棋子。 苏棠的狼子野心被昭告天下，引起民愤。 游街示众三日后，五马分尸。 苏朝那天被抓后，受不住酷刑，将她知道的全部说出。 包括替嫁新娘的事。 我去地牢看了她，整个人好生狼狈。 见了我之后，变得更加疯癫。 “为什么不是你！昭昭！” “凭什么每一世你都能安然无恙！” “没关系的，再来一世，我必然能改写这结局！” 她竟然直接在我面前咬断了舌头。 即便身边有医师施救，也无济于事。 我看着苏朝瞪大的双眼，满是嫌弃。 这人也太神经了。 听见了这边的变故，楚景恒匆忙的找到了我。 “你不是要回横河的吗?” “毕竟人妖殊途。” “放心吧，我会带着豆饼去看你的。” 我冷眼看着他，他却一把将我抱住。 “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苏家小姐，是我的昭昭。” 我伸手回抱。 “是呀，我是昭昭。” |